张月成教授就艺术教育、艺术创作、艺术传播的思考答记者问

张月成教授就艺术教育、艺术创作、艺术传播的思考答记者问

记者编辑：YSLT   佚名  曲波     文章来源：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

标签:   艺术教育   张月成   创作   思考

2010年12月20日12:30分，中国艺术学院教授、中国书画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主任张月成先生，在博宝艺术网“每周一访”栏目中，就目前中国艺术教育、艺术创作、艺术传播的思考话题答记者问。　　　　　　

主要话题：
   本次话题旨在探讨艺术教育、艺术创作、艺术传播在当代社会生活与文化中的境遇，探索它当前所面临的危机和机遇。如何在多元文化主义的语境中建构其知识学基础；如何在全球化境遇中确立自我的文化主体性；如何协调与当代艺术实践的关系等艺术形式展开讨论。

    【记者：在今天的中国处处显现了西方文化价值的标准的分量。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说，现在中国的艺术教育里面，缺乏比较系统的、对中国传统文化艺术学习的重视？

    【张月成：我以为“今天的中国处处显现了西方文化价值的标准的分量”这个提法应值得商榷。

     首先，今天的中国，正处在一个不能简单地用过去的非此即彼的方式来看待的艺术教育的时期。改革开放30年，我们从原来比较封闭走向越来越开放，越来越开放不是开放得无边无界，而是反过来从不断的开放和不断的自身变革过程中提升我们的认知方式。这是一个方法论的问题，这个方法论就是要避免简单地把界限看成是固定的，我觉得这个是真正正视中国艺术的现实，只有真正正视艺术现实，我们每个人在其中做好，整个中国当代艺术才会变得更加丰富，更加有魅力。

     今天的中国艺术教育，已经注意到了艺术生态的那种彼此相互促进、相同增长、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这样一种状态，这是中国的艺术教育能够有一个比较好的出发点，要不然就容易陷入简单性和片面性中去。譬如说中国现代艺术家们在国际市场上的拍卖记录屡屡创高就是很好的佐证，而这些艺术家们大都来自艺术教育圈子里。因此，谈论中国艺术教育免不了从中国的艺术作品价格谈起，这也是近几年非常明显的事实。

     在过去一百年里，中国的艺术品在国际市场上基本没有好价格，我们最好的齐白石或者徐悲鸿，一直到50年代以来的这一大批作品，没有在国际市场上取得好的价格。现在，中国艺术品开始在国际市场上有价格，而且表现不凡，这是好事。这些价格表现的背后，是一个改革开放不断发展的中国在增加价值，也就是说它的价格含量里包括了今天中国社会的发展，正是因为中国成为了世界的谈资，中国艺术才成为世界谈资的话题。在谈论中国的时候，就提供了更好的观察点，观察艺术也就是观察艺术家大部分的社会现实，从中国生机勃勃的态势里，看到了中国社会的成长。

     当然，今天的中国艺术教育是有它自身的问题的。比如过分的应考“分数”挂帅和过分的形式主义、“追风”主义思潮，已经严重地影响了中国的艺术教育：文化课不好的考艺术，考艺术的重设计，这种过分的艺术符号化，已经妨碍或削弱了中国所拥有的自身艺术（书画），尤其对年轻一代的艺术家来说，已经影响了他们对艺术性的真正判断标准。因此，我们的艺术教育、艺术传播所展示的作品，应给予本民族更多的阐述思想，共同推进这类问题的梳理，真正做到百花齐放才是。

    【记者：我们想听听你们谈谈你们目前的状态？生活得状态以及创作的状态？

    【张月成：有人说，艺术在今天的社会中只有点缀和装饰作用。我觉得实际状况还要严重得很。以前，老一辈书画家们担心读者可能读不懂、看不明白他们的作品，这一说法一度让我大惑不解。可是，我们现在知道了他们的担心至少不是杞人忧天。既然文化粗鄙的状态日益严重，作为中国自身的书画式的精细和雅致何以能恒久不变?

     在今天的中国，日常生活的高速运转和日益粗鄙化、流行化、娱乐化的盛行，对于审美趣味的艺术品而言，无异于釜底抽薪。再者，艺术教育、艺术创作与社会“市场”效益、利润的最大化追求的趋势越来越密不可分，使得大众对“美”的“敏感”度日益稍弱。这样的状态，尤其对那些非官方艺术家来说更是举步维艰。他们唯有作品说话，而当今之真正一流的艺术圈给予他们的话语权实在是少得可怜。于是，一些被惯于什么“后现代主义”外衣的庸俗的、诡异的作品堂而皇之地屡见报端。

     流行艺术固然是娱乐业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流行的必然结果就是过时。“过时”对于艺术的发展来说也不是障碍，而恰恰是必须。因为正是“过时”刺激了一轮又一轮的艺术生产和消费，催生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新锐偶像”和“艺术大师”，从而造成了虚假的个人化和空前繁荣的艺术产业的海市蜃楼。

     世风如是，奈何不得的。用远视眼看待当今社会不行，人性要得到张扬，精神要得到勃起，要靠自己，要靠自己身边的一群人，要靠一群人所托起的一片蓝天去幅射世界才是。基于这个原因，我一直把我的创作思路定格在关于人性的张扬上，用一个艺术家的良知去净化身边的环境，净化人们的艺术思想。

   【记者：当代以毛泽东为主题的艺术创作，有很多是恶搞，调侃，借题发挥的东西，而我们是从比较严肃的，反映历史客观真实性的角度来看待此种题材创作的。现在很多年轻人对那个特定时代做的东西可能只有一个概念，并没有深刻地看到其背后的真实含义体现的精神实质，继而创作出灰暗，或者光怪陆离等负面的思想在里面，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张月成：盛世修史，以艺术的方式再现中国近现代可歌可泣的历史，通过艺术作品表现时代精神和民族气概，不仅仅是时代的需要，人民大众的需要，也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需要，更是当代艺术家们义不容辞的历史任务和时代责任。

     艺术家们以强烈的历史感和文化责任意识，以匠心独具的构思、潜心创作的艺术态度和精湛的美术造型语言，创作出思想性和艺术性俱佳的丹青史诗，在艺术精神境界的开拓和艺术风格语言的探索上达到了新高度。而他们的创作过程，同样也是个性修养不断深化和提高的过程。

     下面，我们从中央美术学院附中副校长马刚先生历时四年创作的油画《毛泽东会见尼克松》这一过程中的切实感受，就能体会到创作历史题材中的艰辛和甘苦：为成功地塑造出那段历史的画面，马刚先生跑到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和电影资料馆去看相关资料，并把自己需要的资料购买下来，这些影像资料的付费是以秒为单位来计算的。然后，他又参观了毛泽东故居及一些展示老一辈革命家风采的展览，并进行了大量的写生。资料收集过程中，最让马刚头疼的却是将在作品中出现的毛主席书房中的书籍、书架、茶几等家具，能参考的资料非常少。于是马刚想出了一个“笨办法”：按照从各种资料上看到的点点滴滴的描述，然后自己画图制作了一些家具，模仿当时的样子摆好，“再现”会见场景，进行写生......

     然而，有一些人尤其是年轻一些的，由于对毛泽东及那个特定历史时期认知程度不够，只是凭借自己的喜好而为，随意地夸大或取舍某个层面，以至于留下了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笑料。这也从另一方面反映出年轻人对历史感和文化责任意识的认知的肤浅。

     我以为，艺术家的责任当然不仅仅是画好画，还要有一种以艺术的方式来影响其所处时代的社会责任。在中国目前的体制下，艺术家作为独立的公共知识分子应该做些什么？这是很难得的。因为，艺术家应该有社会的担当，就像当年李大钊他们一样，“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文章做得好，道义上的道德感和人格力量才能彰显出来。同样你的道德感，对道义的担当也会支持你的艺术走向更宽阔的人性层面，而不仅仅是一些小情小调的无病呻吟的东西。

    【记者：大家都说艺术是相通的，像国家大剧院这样一个表演艺术的中心，来办画展，推广视觉艺术，您觉得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

    【张月成：按理说国家大剧院本是国家表演艺术的最高殿堂，是表演艺术教育普及的引领者，也是中外艺术交流的最大平台。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它的落成，会日益彰显着其无与伦比且无可替代的价值。

     两年前，这座标志性的文化设施一亮相，就吸引了世人惊艳的目光，人们为之流连、为之向往；那目光中，也分明有几分疑问、几多惶惑......

　   我们姑且不理会国家大剧院经营者市场运作游戏，也不理会办书画展览者的动机，然而，这个投资近40亿的大剧院，且被誉为“承载民族文化复兴的使命，汇聚世界艺术交流的碰撞”的“璀璨的明珠”的国家大剧院，尽成了书画圈亮相的窗口。如果是国家级的展览还可以说得过去，因为它可以说是代表着一种国家的形象工程，然而，出现了很多水平庸庸之作，这也太滑稽了吧，它所承载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记者：就是从一个角度来讲，您觉得中国的现代艺术教育，对于传统文化的教育这一块有欠缺？

    【张月成：文化艺术要在教育中传承、发展，最应该的是把中国的学生教活了。在我的身边，有许许多多的学生本身对某一门学问很感兴趣，可是为了考进一个好大学，他们都放弃了对自己兴趣的追求，天天沉迷于背诵默写考试当中。今天的文化艺术教育者缺少的不是教育方式，而是缺少对人才的发现。比现有的这些“人才”更加有才的还有很多，单单从试卷上发现的“得分王”（考试成绩一向优异的人）不一定是人才，他们只是勤奋和脑力好的代表。而有太多对个别学科有天赋的孩子，他们的那些天赋总是在应试教育中被扼杀在摇篮之中......近代的大科学家、大文豪大多是民国时期培养的。从钱钟书数学考0分能上北大，吴晗数学不及格也能上北大就能知道其中的原因。5 0后受文革影响最大，却成为改革开放的中流砥柱。国家混乱折腾了一百年才换来了这30年的太平盛世，所谓大乱后才有大治，以后呢......

    教育的本职不是谋生，而是唤起兴趣，鼓舞精神。靠教育来谋生和发达也是可以的，却被我们过度重视了。应试教育下的文化教育，变成了让学生们拍马屁、讨好老师、说假话等很世故的处世场所。家长间谈论最多的是孩子成绩，孩子从社会、家庭、学校、同学那里听到最多的是指责。家长出于对生活的残酷竞争，给孩子发出：读不好书以后你怎么办等问题，所以孩子们发出了：“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这样的感慨。

    我们有很多同学成绩好，却什么都做不了。就拿英语做例：英语它仅仅是一门语言工具，日本博士、德国教授说不出英语的多得是！我们怎么能说一个人不会说英语就是文盲呢？你没有那个环境，他怎么能讲这个语言呢？一个研究生连中文一级都不及格，你英文考六级干什么呢？看看研究生写得论文：不是空话连篇，就是笑料百出。自己的民族文化都没有学好，天天考英语──打勾勾，这样培养出来的人能干什么？

    要想中国文化艺术的发展，应试教育必须下课，教育改革必须是针对这点去改，要是改革后的教育依然是把分数看成是一个优秀学生的标志的话，那么教育改革也可以休息，不必再劳师动众去做无用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