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花 一 世 界

一  花  一  世  界

——品张瑞东和他的写意花鸟画

                                              刘玉新

引    言

    《大梵天王问佛决疑经》中记述，有一次大梵天王在灵鹫山上请佛祖释迦牟尼说法。大梵天王率众把一朵金婆罗花献给佛祖，隆重行礼之后大家退坐一旁。佛祖拈起一朵金婆罗花，意态安详，却一句话也不说。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面面相觑，唯有摩诃迦叶破颜轻轻一笑。佛祖当即宣布：“我有普照宇宙、包含万有的精深佛法，熄灭生死、超脱轮回的奥妙心法，能够摆脱一切虚假表相修成正果，其中妙处难以言说。我以观察智，以心传心，于教外别传一宗，现在传给摩诃迦叶。”然后把平素所用的金缕袈裟和钵盂授与迦叶……

          时间推到公元1970年初春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个鲜活的生命呱呱落地了，当他睁开眼睛第一次看到世界时，映入眼帘的则是花瓶中一束绽开的红梅。他笑了，笑得是那样的天真，是那样的无邪……这一笑，从此拉开了他对一花一世界的认知……

    一、聪颖慧质，芥子为种

    张瑞东，一位优秀的美术教育工作者，一位著名的写意花鸟画家，他从五、六岁一开蒙，就迷恋上了画画，东涂西抹，率意涂鸦。

    七十年代丰富的小人书、宣传画为他的绘画天赋提供了很大的发展空间，当时在学校已小有名气，同时也得到美术老师温成启先生的赏识，随其学习中国画。在一次全校美术作品比赛中，其国画作品《春江水暖》，脱颖而出，荣获一等奖，这也成为他学习国画的最大动力，从此踏上这条绘画艺术之路。升入中学后，随美术教师李书英先生学画，其聪颖的绘画天赋，很快成为李先生喜爱的学生。在这期间，李老师的花鸟画及其收藏的古旧字画为他拓展了视野，对他的绘画影响很大，也成为他学习花鸟画的动力之源。

    1991年他和画友姜东明报名参加了齐鲁书画研究院函授班，随著名画家张彦青、彭昭俊、张志民等先生学习中国山水和花鸟画。经过一年的系统学习，从理论认识到笔墨技巧都有了很大的转变。从真正意义上来说，至此他开始走进了国画艺术的大门。

    1992年张瑞东参加自学考试，进入山东师范大学美术系国画专业学习，对中国画的传承和历史发展，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思想意识开始转变，“师古而不泥古”、“师法造化，中得心源”的艺术创作理念，使其作品逐步由形式化走入内涵化。

    近几年，他又先后南下北上，遍访名家墨客，写生交流。使他的创作理念受到极大触动，尤其是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纸醉金迷，艺术界涌动着浮躁的年代，要葆有“静心”就更难能可贵了。

他常说：“画画首先要去除浮躁，心能静，方可达物我两融之境。静而定，定而慧，你画什么都心手相应。八大山人讲的‘画要入禅’，就是这个道理。”

    沿着这条正途大道，他的绘画艺术风格日臻成熟，形成他“以情写画，以画入禅，以禅入心，文气、禅意、画心为一体，脱俗超然，纯任天趣的画风”。

    二、师法造化，中得心源

    中华民族历来对大自然就怀有深厚的感情，自然界中的一花一木，一虫一鸟由生活的关联，演化为艺术的表现。将“触目横斜千万朵”的自然景物，浓缩在“赏心只有两三枝”的艺术形象之中。画家借花鸟形象来表达主观意念和审美追求，表现出大自然的无限生机和人类真挚美好的情感。

   笔墨是中国画最重要的形式语言，具有独立的审美价值。在张瑞东写意花鸟画的创作中，笔墨效果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用笔的提、按、顿、挫，用墨的浓、淡、干、湿等，在画家的情致统领下，生发出无穷的变化，笔法与墨韵浑然天成，水墨交融，气象万千。诸如《花鸟条屏》、《幽林双棲》、《紫霞》、《秋实图》等，或狂放如暴风骤雨，或凝重如屈铁磐石，或舒畅如行云流水，或苍劲如万岁枯藤……，充分展现了画家“笔所未到气已吞”、“元气淋漓幛犹湿”的笔墨神韵。

    写意花鸟画用色单纯明快，随意自然。观瑞东的写意花鸟画，一般以墨为主，以色为辅。讲究墨与色的对比和巧妙搭配，做到“色不碍墨，墨不碍色”，相映成趣，相得益彰。墨因色而明丽，色因墨而沉着。画中色彩不受自然物象固有光色的限制，常根据画面需要或个人喜好而随“意”赋彩。既可浓艳绚丽，又可清新淡雅，或以色代墨，或纯以水墨，均能各臻其妙，显示出一种浓郁的东方情韵和独特光彩。

张瑞东的写意花鸟画是“写”出来的，其创作状态与书法最为相似。一是直接以书法用笔作画，处处见笔，笔中有墨，墨中含笔。二是作品需在较短的时间内一次完成，作画时，意在笔先，成竹在胸，大胆落笔，随机应变，一气呵成。即使空处也留心处理，计白当黑，让无画处皆成妙境。画中的一笔一墨凝结着画家数十年的功力和学养，在看似若不经意的布局中隐含着画家的妙思与匠心。

    意境的创造离不开相应的艺术形式，不同的题材意境往往也不相同，张瑞东所选择的花鸟画题材，一般是以水石树草、虫鱼禽鸟、梅兰竹菊、松柏芭蕉为主，画家在表现这些题材时往往要把他的心融化到这些无情思的草木翎毛之中去，使观者从自然生命看到社会人的生命。如象征君子的梅、兰、竹、菊，就是通过它们的自然品格来象征四种高尚的精神人格，达到人格化的象征意义。而松柏在中国人眼里是万古长青的，画家把这两者结合要一起，寄托着人们美好的祝愿。宋人咏唱的“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唤起多少人的“通感”。在春夏秋冬周而复始的大自然面前，人生是短暂的，以自然生命的咏唱，正是人对生命的眷恋。张瑞东的花鸟画重情趣，重抒发，状物寄情，以意造像，像随意生，达到情境交融，物我同在的艺术境界，充分自由地发挥想象余地，进而展示画家丰富的内心世界。人的情感总是和形象的具体性密切相关的。一个画家，如果没有对所要求表现的客观物象作仔细观察和绘画能力的刻苦训练，没有捕捉物象神采的高超能力，是不可能提炼出意味深长的美。然而仅仅能自然地再现花的美丽，鸟的灵动，而缺少思想和情感的传达，所创作出的作品也必定是索然无味，绝不可能有感人灵魂的美的意境可言。张瑞东选择不同环境中的花鸟，从画家的视角观察到的自然景色，进行了用心的描绘。简练洒脱的笔墨，把自然的花鸟神态刻画得情趣盎然，诸如《秋塘》、《秋意正浓》、《阵风》等，不同的花草，衬托小鸟的憨态可掬，产生同样的相映成趣轻松愉快，带给人的感受妙趣横生。

    三、以情写画，以画入禅

    “诗为禅客添花锦，禅是诗家切玉刀。”无论是诗歌、音乐、书法、绘画，凡是达到了一定层次，总是带着几分禅意。如唐代著名诗人王维的山水田园诗，空灵飘逸、蕴含禅机，有“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等名句千古流传。又如南宋僧人道济（俗称济公）辞世偈：“六十年来狼藉，东壁打倒西壁。如今收拾归来，依旧水连天碧”，既充满了浓郁的文学色彩，又包含深远的禅意。而音乐、书法、绘画等艺术若有几分禅趣，则更添神韵，清末吴昌硕、近代齐白石等人的画作被称为“禅境笔墨”。而张瑞东的写意花鸟，也处处透露着禅的气息与韵味。他的花鸟画直溯青藤、八大，同时也受到任伯年、吴昌硕等名家的影响，作品传统功力扎实，并赋予时代气息。高雅脱俗、清新飘逸是他花鸟画的特点，观其作品水墨淋漓、清风拂面，诸如《醉秋》、《香风留美人》、《花香随风》等。当然，这也是他一生所追求的梦想，他凭着手中的寥寥几笔，就展现出无限的真趣与生机，既是对宇宙世界的洞察与关照，也是对生命的感受与体悟。

    正如英国诗人布莱克的著名诗作《天真的预示》所言：“一颗沙里看出一个世界，一朵野花里一座天堂；把无限放在你的手掌上，永恒在一刹那里收藏。”这首诗与禅宗“芥子纳须弥”的禅境，何其相似！这样一首小诗体现的“艺境”，何尝又不是一种“禅境”呢？禅境和艺境一样，都是一种人生境界、一种对人生的感悟、一种对人生的终极关怀的印证。一刹那里蕴含着永恒之美，一瞬间涵盖了整个人生。张瑞东在禅海艺境里，尽情的畅游，奉献有限的心智，索取无限的宝藏。这是一个画家一生的历练，也是一个画家一生的追求。张瑞东正是努力朝着这个终极目标奋斗。

    文章写到这里，我想到了张瑞东所取的艺号莲僧，莲僧者，有何出典？我发信息详询？答曰：“没有出典，花和尚。哈哈，我想让我的作品脱俗、入禅境。”一语道破了天机，这就是张瑞东的率真，这就是张瑞东的心境。由此我又想到了唐蜗寄和尚题庐山东林寺三笑庭的楹联：

    桥跨虎溪，三教三源流，三人三笑语；

    莲开僧舍，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这不是莲僧的最好的出典吗？